實踐與反思
接續美國1970年代「新類型公共藝術」的發展,台灣於2000年之後引進了「新類型公共藝術」的詞彙與觀念,讓藝術與公眾之間的藩籬被打破,或是藝術脫離個人主義式這樣的觀念,逐漸開始發酵。藝術開始入世地進入到生活、公眾、社群、社會運動等公共事務之間,企圖重新找尋藝術與公共之間的關係。以筆者現階段尚屬粗略的觀察與理解,若以「新類型公共藝術」作為一個在台灣藝術發展上,一個正式且有意識地、企圖去打開藝術與公眾關係的基礎起點來看,「關係」與「田野」這兩個詞彙,似乎在這個脈絡發展之後,成為近年特別受到關注,被單獨出來並且予以強化的藝術實踐的觀念。
這讓新類型公共藝術中所原有強調的連結性與對於一個地區長期研究的兩種特質,就像從幕後走到了幕前,亦對於藝術企圖突破某些視覺性為主要呈現的思考與方法,帶來了某些思維與打破框架的可能性。就某一層面而言,田野如同跳出來成為視覺藝術創作上的一個重要的方法,甚至成為作品中被予以強調的部份。在視覺形式的呈現上,藝術家如何進行過程性的調查與地方資料的搜集,被不經意或有意地放至展場中,成為作品展示的一部分。似乎透過田野內容的呈現,可以藉此傳達藝術作品與地方性的連結,以及藝術與人關係鏈結的搭建,以及藝術家對於釋放藝術語彙詮釋權的意圖。但這樣的善意,似乎也讓人看到某種藝術表現上的侷限,即假如藝術家無法成功翻轉藝術作品在展陳上的思維、形式與框架,就會在一方面受限於視覺形式的展示框架,一方面欠缺還原對於田調或民族誌者應當何為的深思熟慮,變成縱使立意良善,卻削減了藝術語彙原本可以擁有的力量,也無法在立基於民族誌者的方法上,創造與打開更多面向的思考。
地方或藝術
本專輯「藝術與地方知識的生產關係」,以藝術與地方知識為命名,亦是想回到最根本的部分,去思考藝術何以想像與地方產生的關係。所謂的地方,是否只能侷限在於一個地方的文化、歷史、故事等的調查研究?所謂的知識,是否真正只能放置在具有完整知識面的部分?對於一個地方的理解,讓我們更著重或是得以去挖掘一個地方被忽略、或被遺忘的歷史脈絡的發展,但是否也同時限縮了我們對於地方與知識的想像?這些質疑與思考,勢必要一直往返地作為供我們不停回到原點去進行反身性思考的動能。
藝術的生產關係與地方知識
本次邀請作者邱俊達,起於其過去透過書寫、策展實踐所對於藝術與社區關係之觀察,其文章〈奪回知識生產的權力:從業餘者的小知識生產到平權平台〉一文,從當代藝術的「社會轉向」(social turn)與「民族誌轉向」(ethnography turn)的觀點出發,替我們梳理「知識」之詞源,並論辯當代藝術近年銜接社區營造、進入地方之倫理關係,以及由「業餘者」所生產之變異知識的特質,這之中所牽涉到的,是關於藝術家身份如何透過一種看似非正式的小知識實踐,重新扮演進入生活與在地的另類管道,非形塑知識話語權,而是打開與更多他者之間的連結。另外,我們各別以兩位藝術家程昕與Lana Lopesi的創作,作為關於本專題中所提及的「地方知識」如何被應用、轉化的實際討論對象。很巧的是,兩位藝術家都與紐西蘭有著緊密關聯性,程昕是中國籍紐西蘭藝術家,Lana Lopesi則是紐西蘭奧克蘭當地藝術家,兩位藝術家的身份,都因其創作與思考本身所涵納的不同領域,而略顯得模糊。藝術家程昕長期行走於不同國家城市之間,搜覽著城市街頭巷尾、庶民生活中的「權宜變通/臨時代用品」(Makeshift),將這些源自於居民運用生活回收物的小智慧,作爲藝術介入地方的另類形式,與人、地方進行關係的重新搭建。藝術家Lana Lopesi,其身份介於藝術家、作家、研究者之間,由於其本身特殊的身份背景,促使她特別關注離散原住民社群的議題,並試圖以此為基礎,串連自我與太平洋島人的認同。她於台北寶藏巖駐村期間的創作「工作之歌」,以最基本的民生所需—食物作為一連結的媒介,透過食物的傳播歷史,找尋台灣與太平洋島嶼的共通性,並揭開移民、殖民、文化的歷史。
面對越來越多駐村型創作、藝術介入社群、社區等跨界藝術創作的發生,我們需要更多眼光來持續地回應與反身思考,本專輯以三篇文章的呈現,雖顯不充分,但主要希望延續近年對這類議題的討論,並期冀能陸續有更多新的方法、視野共同擴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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